內容摘要:號稱“文壇鬼才”的徐訏,一生創作了許多優秀的作品,而帶有自傳性質的長篇小說《江湖行》可以說是傾注其大量心血完成的,很有研究價值。“成長小說”又名“教育小說”,起源于德國,是近來越來越熱門的理論研究視點。本文將“成長小說”理論與《江湖行》結合起來,用成長小說句法公式來具體分析《江湖行》,得出少年時代的“叛逆”、青年時代的“奮斗”、中年時代的“惶惑”和老年時代的“澄明”是主人公在他人的引導下,經過一系列的考驗后,從幼稚走向成熟的心理過程,并通過深入研究以期達到“成長小說”對青少年成長的指導教育意義。
關鍵詞:徐訏 《江湖行》 成長小說
Study the River of Fu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itiation Stories
Abstract: Xuxu is the one who is named “ A Literary Genius ”. During his life , hecreated a lot of excellent works. And the novel River of Fury which is like a autobiography insome way has cost a lot of his time to finish it. The research of it is really meaningful. InitiationStories is so-called Bildungsroman . It originated in Germany. And this theory research point isbecoming more and more popular lately. I decided to combine Initiation Stories with River ofFury. Using the Bildungsroman Syntactic formula to analyse the novel. The main bold of thesisis pided into four parts: Part One: The treason in the Childhood Days.Part Two: The struggle of youth.Part Three:The apprehensive in the Mid-aged.Part Four: The lichtung during the old age.The analysis aims at analyzing the process of the protagonist grew up from childish tomature. Using the formula to analyse the process of integration into society. I want to getinspiration from it and reach the point of guiding the growth of the teenager.
Key Words: Xuxu;River of Fury;Initiation Stories
目 錄
引言
一、 《江湖行》研究的理論依據
。ㄒ唬┏砷L小說
。ǘ┚浞ü
二、《江湖行》的敘事語法
。ㄒ唬┥倌陼r代的“叛逆”
。ǘ┣嗄陼r代的“奮斗”
。ㄈ┲心陼r代的“惶惑”
。ㄋ模├夏陼r代的“澄明”
三、徐訏及《江湖行》的研究價值
結語
參考文獻
引言
徐訏,原名徐傳琮,生于 1908 年,浙江慈溪人,號“伯訏”,筆名有史大剛、東方既白、仁子楚、姜城北、釋豈飯等,因接受林語堂先生的建議,改名“徐訏”。其帶有鮮明自傳性質的長篇巨制《江湖行》停停寫寫,頗費心力,可以說是回望了徐訏的一生。
《江湖行》一千多頁,結構浩大,為徐訏晚年所作,小說發展的背景為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抗戰勝利這三十余年,描寫了主人公周也壯漂泊傳奇的一生,地域跨度大,從城市一直跨越到鄉村。作品以周也壯的流浪為主線,配以友情和愛情的副線交織發展:正如主人公自己所說的一樣,“我的命運里似乎常常有這樣的朋友,第一個是舵伯,第二個是老江湖,第三個是穆胡子,這次則是老耿,他們似乎都在我生命變化中出現。”他們不僅是周也壯的朋友,更是他心靈的導師;而他與葛衣情、紫裳、容裳、阿清的五角戀愛更是錯綜復雜,參與了他逃離農村、漂泊都市、土匪生活、心靈皈依各個人生歷程。
在表層的文本線索下,穿插表現的是作者對流浪生命獨特的感悟和體驗。“我想說的不是故事,而是生命”,在《江湖行》開篇即有這樣的話語,而在全篇故事的最后一句,“這大概因為我說的人生都是過去的故事,而你聽的故事則是未來的人生吧”,更是有人生如夢的慨嘆。這部小說激發了我閱讀、思考和深入探究的極大興趣。
一、 《江湖行》研究的理論依據
。ㄒ唬┏砷L小說
“成長小說”一詞源自德語(Bildungsroman),又譯作“教育小說”、“修養小說”、“塑造小說”等,“這種小說形式發端于 18 世紀下半葉的德國,它與19 世紀德國的統一進程和民族國家意識的崛起密切相關,不久后,成長教育小說發展成為一種最重要的歐洲小說形式”2,在歐美是個源遠流長、影響極為深遠的小說傳統。
中國對成長小說研究雖起步較晚,但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績。目前研究成果可分為“定義介紹”、“主題探討”、“理論研究”和“外部視野”四類。
“成長小說”又稱為“成長教育小說”,依據馮至、艾布拉姆斯、莫迪凱·馬科斯、巴赫金等人的論述,可以把對它的定義歸為兩類:“成長小說”
是強調主人公在艱難困苦中執著得認識自我,不斷奮斗的歷程;“教育小說”
是敘述主人公從年少無知的叛逆,到最后服從于社會秩序,安定下來融入社會的過程。而在實際文本里,體現在主人公身上二者是一體兩面,講的是個體在“內心自我”與“外部規約”的激烈爭奪中最終做出自己人生選擇,形成自己人生觀和世界觀的故事。在成長小說里,認識論和存在論的齊頭并進的發展,共同演繹出主人公的人生軌跡。
歷來“成長小說”的代表作有:笛福的《魯賓遜漂流記》、歌德的《威廉·邁斯特的學習時代》、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等,其中《威廉·邁斯特的學習時代》被認為是成長教育小說的開端。
佟金丹的論文《論童年經歷對徐訏及其小說創作的影響——紀念徐訏誕辰百年》讓人眼前一亮,該文選取了獨特的視角,從徐訏的童年生活以及家庭變故等方面來論證他作品中對母性形象和兒童形象的塑造帶有徐訏個人精神印記和情感欲求,受其啟發,我將嘗試用“成長小說”這一理論來探索徐訏的長篇小說《江湖行》,意在探求“成長小說”與《江湖行》以及徐訏本人三者之間的關系。
選取“成長小說”這一研究視角來分析《江湖行》具體原因在于:
首先,成長小說作為一個新興的文學批評概念,在中國文壇的研究與運用剛剛開始。目前缺乏系統的成長小說理論,這為我們的研究留下了巨大的開拓空間。
其次,目前人文主義批評體系是徐訏小說研究的重心所在,它采用外部視角(即作品中人和人所處的世界的關系)來呈現作品,而徐訏作品的結構主義研究比較缺失,它重在作品內部文本結構的研究,比之傳統人文主義研究更理性、更結構化。如何實現人文主義與形式——結構主義的融合,是徐訏作品研究的趨勢所在。
再次,《江湖行》作為徐訏后期創作的代表作品又兼具自傳體色彩,它內容扎實,描述了一個由若干故事線索交織而成的故事系統,從整體上看,可以歸為一部成長小說。
最后,用成長小說理論研究《江湖行》,理論上的支撐是它與美國成長小說的一些共同創作模式有契合點:故事往往開始于年輕的主人公直面某種挫折,遭受巨大打擊,不再相信自己構筑的童話世界;這些經歷使他們逐漸成長,從開始的茫然無措到慢慢適應,再到最后的坦然面對,游刃有余,成為一個真正的社會人。他們為生存在這個并不完美的世界而努力探索,終于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立足方式,邁向人生的新階段的旅程。對一些人來說,這是邁向成熟的關鍵一步,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則是幻滅的開始。
總之,用起源于西方的“成長小說”來解讀帶有徐訏自傳性質的《江湖行》,希冀在中國與西方小說理念的相互碰撞中,實現現代性與傳統性更好的結合。
。ǘ┚浞ü
上海大學中文系張永祿博士在考察了 50 多部成熟的成長小說后,在論文《當代成長小說的類型學批評》中,對成長小說的故事結構用語言學的句法形式大致歸納為下面一句話:主人公在他人的引導下,經過系列的考驗(教訓)后,終于長大成人的故事。
對成長小說的句法作進一步的拆解,分別用相應的符號表示:主人公 A'
和他人 A,引導者 B、考驗 C 和儀式 D,那么其句法公式為:A‘→[A—B] →C→D成長小說的句法包含了三個基本敘事語法:“他人引導”、“飽經考驗”、“長大成人”。
“他人引導”是主人公成長路上的范導者或精神導師,預示敘事的方向,就是說 A’要變成 A 才算長大;“長大成人”是故事目標和敘事動力,D 是故事終點,它們一般是主人公接受命名等成長儀式來完成大結局;“飽經考驗”是主人公要化蛹為蝶的基本路徑和關隘,是敘事基本功能所在,C 自然構成了敘事的主干,就情節而言,它構成了整個行動的高潮,此公式將是本文的線索以及骨架。
本文以“少年時代的‘叛逆’、青年時代的‘奮斗’、中年時代的‘惶惑’、老年時代的‘澄明’”四個階段為周也壯人生發展的分期,結合他人生的動蕩,探討成長小說中相應的關于人生冒險之旅的開啟、躊躇滿志而又盲目空洞的青年奮斗、在世事中激蕩沉浮的中年之旅以及追尋生命終極意義的晚年心靈探索。在文本縱向遞進發展的時間順序下,用橫向平行的成長小說句法公式以及相關理論進行分析,以期達到對《江湖行》以及“成長小說”理論概念的更好理解。
二、《江湖行》的敘事語法
。ㄒ唬┥倌陼r代的“叛逆”
在成長小說中,這是一個孩子于不自覺中自由發展的階段,生理征兆在向前不斷發展,但在心理上卻與外界作著“拉鋸戰”,常常違背長輩以及他人意愿而行,并以此為榮,是一種逆向的成長!督小分械闹魅斯芤矇言谶@一階段,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突破:踏出了村莊,隨著舵伯,開始了流浪之旅。同時,也懵懵懂懂中產生了對于異性最原初、最美好的感情。
此處的成長小說句法公式符號表示為:
A‘和 A:野壯子轉變為跟隨舵伯流浪的小周也壯
引導者 B:舵伯
考驗 C:野壯子父母雙亡、葛衣情的悔婚
儀式 D:與舵伯離開鄉村,與葛衣情決裂后決定獨自去上海讀書
成長教育小說的中心人物存在的意義,就是擺脫他(她)舊有的世界,與過去的存在狀態決裂,開始人生冒險的歷程。在與新世界的碰撞、沖突中,主人公不斷得審視自我,不斷得推翻自我,以實現自我的提升。
在這一階段中,小周也壯經歷了人生的第一個考驗——父母雙亡。父親因白福的偶然慘死而終日郁郁寡歡,不久母親因病逝世,而父親酗酒過度,并付之以生命的代價。年少無知的孩子,突然要獨自面對浩蕩的生命現實,在惶恐之余,出現了周也壯人生的第一位引導者——舵伯。他是父親生前的好友,在他的開導下,“我”改變了子承父業繼續種地的打算,而愿意與他一起闖蕩江湖。
此處為止,是周也壯人生轉折點的開始,小小年紀的他,初次體會到了人生的偶然, “白福的死”這一突發事件,讓“我”展開了對于人生的思考,“如果稻草不用堆,就用不著那間小屋,沒有那間小屋,白福就不會去躲,白福不會去躲,就不會死;他不會死,我父親不會有見鬼,神經就不會錯亂,那么我母親也不會死,父親也不會狂飲,不會……總之,一切的變化就不會有了。那么為什么我們不能像船上一樣生活呢?”在這里,主人公已體驗到了人生的豐富可能性和壯闊內涵,周也壯渴望成長,脫離舊有環境,獲得嶄新的視野。這正表現了叛逆少年對于生存環境的不認可,內心充滿了無限躁動,豐沛的活力需要釋放。同時帶有宿命論色彩的徐訏在此處也向讀者隱隱暗示這樣一個事實,世事之變皆處于預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舵伯的船上,“我”完成了人生第二個重要的轉折,開啟了對異性的愛慕。
情竇初開的周也壯,愛上了同船的賣藝女——葛衣情。“從此這個酒一般的眼光,花一般的笑容就開始使我不安,這是我母親以來,第一個使我想念的女性,而我也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除了男人以外還有女人。”她善良純潔,宛若仙女,“我”與之相愛乃情理常事,順理“我”想到了結婚,但故事沒有戛然而止。
舵伯斷定結婚的決定是不理智的,果然,葛衣情母女因為“我”經濟的窘困以及學識的匱乏,而解除了婚約。“我”瞬間被驚醒了,天堂般的夢破碎,帶著一點自負和在現有生活中獲得的挫敗感,“我”決定離開舵伯和葛衣情,獨自去上海讀書,又一次對生活作了叛離與逃匿。此時的周也壯并不知曉命運的安排,他只是在潛意識里做了這個決定,“現在回想起來,我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有這樣的決心,一個人離開舵伯伯獨自到陌生的地方去。唯一可以捉摸的,是我當時有一種想過孤單生活的意念,我要離開一切我所熟識的世界”,這恰恰是主人公對自身成長需求的又一體現,主人公要獲得成長,就必須踏入生活。成長小說是有關成長時期的小說,成長小說又叫做“形成小說”或“發展小說”,這些術語都說明成長小說和教育有關,但這里的教育又不專指狹義上的學校教育,而是生活本身——一種很好的教育形式。“在中國的成長教育小說——茅盾的《虹》中,一開始就是主人公梅小姐搭乘輪船從封閉、窒息的家鄉駛往革命激情澎湃的大上海接受時代的洗禮。”在五四新文化思想的感召下,梅小姐投入了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之中。我們的周也壯雖然沒有宏大的國家報復,卻也同樣踏上了人生嶄新的旅途。只是在這一階段里作為引導者的舵伯,對周也壯說了當時他并不明白的話,他心的容量在出生時已注定,一個平凡的人不甘于平凡,最終會走向人在現實世界中生存意義的失落。在這早已定下結局的人生大背景下,周也壯踏上了第二階段的人生旅程。
。ǘ┣嗄陼r代的“奮斗”
在這一時代里,“我”進大學讀書,參加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在靜覺庵遇到了映空,陰差陽錯成了她肚里私生子的“父親”,并與出獄后的舵伯重逢,在宴會上接受了李定一的囑托:走向社會,面向人生,而不是沉溺在學生思潮運動給自己帶來的虛榮和滿足。葛衣情的再次誘惑讓“我”淪陷,“我”對現處的環境產生了質疑,踏在走向社會的門檻上,“我”惶惑了,抱著尋找失去了的“葛衣情”的信念,踏上又一程的江湖流浪之旅。
此處的成長小說句法公式符號表示為:
A’和 A:小周也壯變為周也壯
引導者 B:舵伯、李定一、葛衣情
考驗 C:學生運動自負般的狂熱、葛衣情的誘惑
儀式 D:“我”決定到江湖中流浪
在這一階段一開始,“我”陰差陽錯得成了靜覺庵尼姑——映弓,私生子的父親,帶她一同來到了上海。恰巧舵伯于此時也出獄了,并購置了豪華的別墅。
“我”并不知曉舵伯在獄中是怎樣發的財,但是“我”本能得抗拒這種物質的享受,認為應該在讀完大學后才改變“我”的生活。舵伯作為精神的引導,依舊善意得提醒“我”:“應該學習做人,做人只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會冒險吃苦,另一方面是會享樂。讀了書,這兩種能力都沒有了。”在舵伯的財力支持下,“我”成了學生社團的風云人物,學生運動的轟轟烈烈讓“我”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自我價值得到了極大的肯定,而在沾沾自喜之后,各種競選的突然落榜,才令“我”發現,單純的運動背后,有一種巨大的政治力量在推動。
“我”精神受到了打擊,回到舵伯家,生活顯得有些萎靡。這與《虹》中的梅小姐也有相似之處,當新文化運動的思潮傳播到梅小姐生活的偏僻小鎮時,首先喚起的是梅小姐的青春的激情和幻想,但是,新生活并沒有如預期般到來,相反,她前面的是舊式的婚姻和令人窒息的傳統生活。在生活的理想受到創傷時,他們轉頭扭向了“避難所”。成長小說中的主人公不再通過主觀的學習和對待生活的認真規劃而有所突破,相反的,他們往往被過去和生活現狀所限制。
周也壯和梅小姐都“奮斗”過,他們在精神世界里,獲得了成功的快感,而一旦回到現實世界中,猛然發現生活的復雜性和悲劇性,成長不再是“為學日益”
的過程,而慢慢變成了“為學日損”。
孩子成長的一部分是夢想,成長小說的主人公會離開家,追求自己的理想,從而成為自己的主人。然而,這個過程會隨著面對真實生活的無力感而慢慢消解,變成一種新的惶惑。在此處,舵伯介紹給“我”認識的一個瀟灑清瘦的中年男子——李定一,他以一種說教者的身份,告訴“我”,人要跳出自己所執迷的庸俗的圈子,到一個遠遠的陌生世界,他要“我”去尋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聽此一番話,“我”很困惑。而在這“潦倒慘敗”的時刻,葛衣情再度出現,往事重提,讓“我”自尊心蒙受侮辱,但理智并沒有戰勝欲望,“我”為自己感到懊惱,決定去到江湖中流浪。這里的葛衣情,換一種角度,其實也是周也壯人生的一種引導,葛衣情是“欲望”的符號,從這里開始,“我”就不可避免得走上了道德約束與生理欲求的抗衡之旅,我們知道,成長小說的主人公由少年邁入成年,承受著來自外界與自身的雙重壓力,在不斷破除天真幻想的路途中,向著成熟理智不斷進發。直至具備了明確的自我意識,達成了內外的統一,最終實現自我價值。我們的主人公周也壯在這樣的歷程下,抱著疑惑,螺旋漸進向成熟進發。
。ㄈ┲心陼r代的“惶惑”
在葛衣情的幫助下,周也壯先參加“老江湖”組織的雜耍班子浪跡江湖,繼又同“穆胡子”去當土匪,轉而逃出土匪窩,歷經艱辛回到上海。在雜耍班里,他認識了真正與他心意相通的女人——紫裳,因為太過害怕失去,兩人皆在現實中小心翼翼地維護感情,卻也固步自封。周也壯帶著些許的失意,隨“穆胡子”開始了人生最為刺激的土匪之旅,當土匪的途中落難后,偶遇救命恩人——阿清,這是一個清純的農家女孩,在短暫的交際后,阿清決意等“我”
娶她,“我”則重返旅程。
在老耿的幫助下,“我”開始了在涵清池販賣鴉片的日子,認識了老鳳凰以及小鳳凰,得知老鳳凰是舵伯年輕時的情人,小鳳凰竟是他們的女兒。在這段日子里,“我”感受了“墮落”的滋味,飄飄欲仙,時間對“我”只是一個概念,沒有實際的價值。“我”決定帶老鳳凰及小鳳凰一起重回上海,舵伯一家三口終于重逢,為遠離紛爭,他們邀“我”同到四川大后方過安穩日子,且可與小鳳凰組成家庭。“我”以寫作為借口暫留了上海,參加了抗日,國內戰火紛亂,為了生存,紫裳還是離開“我”,同樣選擇去了抗戰的大后方。
“我”負了腿傷在家調養,那些時候,“我”與葛衣情的生活變得純粹了,甚至過得有些頗似婚姻生活,但周也壯深知自己并不愛她。就在“我”一邊幻想傷愈后就能與紫裳見面,完成真正的婚姻時,葛衣情兩個舉動令“我”的心愿徹底破碎,她竟以懷了“我”的孩子為托辭,破壞了“我”與紫裳的關系,而后又離開了“我”,與潘宗岳結了婚。更令人頗受打擊的是,阿清——這一個在黑暗的時代現實所壓迫摧殘下,都沒有喪失繼續生活勇氣的女子,卻因“我”
遲遲未兌現的諾言,失望自殺而死。絕望之余,“我”一刻皆不想耽擱了,想立即到四川與小鳳凰一家會合,從此過上清靜的生活。事實難料,小鳳凰已在報上讀到了阿清為“我”而死的消息,不待解釋,她選擇了離開。
“我”的流浪之旅以一個女人——葛衣情開始,卻也因她破滅了“我”流浪一切的所得。自此,“我”的情愛生活徹底破滅了,一無所有。
此處的成長小說句法公式符號表示為:
A‘和 A:年少無知的周也壯變為成熟的周也壯
引導者 B:舵伯、老江湖、穆胡子、老耿
考驗 C:江湖流浪、土匪之旅、抗戰生活
儀式 D:“我”發現茫茫人生路幾經追尋后,竟一無所有,完成了向成人世界的轉變,產生一種困惑和幻滅。
在這一部分中,“愛情”成為主人公向成人轉變的重要命題。人性和愛,是徐訏文本探尋的一個終極話題,成長小說也會把找到合適的愛人看成追尋的一部分,婚姻是青春躁動的主人公進入社會整體結構的媒介。巴克利寫道:“至少會有兩次戀愛或是性愛經歷,一次受挫,另一次成功”,周也壯曾說“我要在江湖中尋找失去了的葛衣情”, 在戀愛受挫和對城市的幻滅之間,年輕人邁出了發展的關鍵一步。
在這次流浪中,出現了與他精神世界相契合的女性——紫裳,她是周也壯真正想結婚的對象。我們且看關于她出場的描寫:“她正解下包頭的花布,露出她散漫的頭發,我發現她垂著兩條長長的辮子,她用包頭的畫布揩去她臉上的雨霧,于是我看到她纖秀淡淡的眉毛,同呆木生疏的大大的眼珠,她有一個尖尖的下頷,干黃的嘴唇有很好的曲線,配著她尖尖的鼻子,顯得她楚楚可憐。
”我們再看《江湖行》中葛衣情出場時的情態:“但是等在那里的則是一個女孩子,她閃著酒一般的眼光,浮著花一般的笑容,披著霧一般的頭發來接我遞過去的衣裳,旁邊的人都在笑嚷,不知怎么就難為情起來。”同樣是海藻一般濃密的頭發,清水一般汪汪明亮的眼睛,“我”真的再遇了夢中的姑娘,“馬上使我想起這是從前葛衣情臉上有過的東西”,然而隨著感情的增長與紫裳的如日中天的事業發展,雖然周也壯與紫裳的感情內在的追求是一致的,他們崇尚真正的心靈的相通,但現實的差距把紫裳不斷上送,周也壯仿佛留在原地反復徘徊。
這一方面來自于周也壯性格本身的局限性,另一方面,也是成長小說的主旨所在,用不斷破滅的夢想來歷練心智,獲得人性的發展與成熟。在成長小說中,主人公在遭際到婚姻后,慣常有兩種結局:一為借婚姻充分肯定認識了自己,停息下來,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人,對青春的敘事也到此為止。而那些戀愛失敗、事業無成者,往往是羞辱、死亡或墮落。在《江湖行》中,主人公表面上是獲得了失敗的愛情,但直至最后,我們還是可以確定,他們兩人仍是相愛的,正因為不拘于世俗,他們的愛可以飛升,融入到自然及宇宙的大愛中去。這樣的愛已經超于他們自身之上,而成為神一般圣潔的存在,帶有玄學的理想主義色彩,也為傳統嚴肅的成長小說帶來了一絲浪漫的氣息。
葛衣情這位女性,令人又愛又恨,她是惟一一位在形式上與周也壯真正有過婚姻生活的女人。她了解周也壯的性格弱點,靈活交際,小說沒有花大量的筆墨去塑造她的私生活,在她身后有一張巨大而可怕的社會關系網是顯而易見的,她或明或暗地布控周也壯的人生途徑,在其中如魚得水,游刃有余。她自己知道最缺失的是——只有周也壯才能給予的真正的愛情,而她強烈的占有欲導致了她的瘋狂,徹底毀滅了自己。同時,若沒有她的犧牲,周也壯是否能達成最后的歸化,就不好說了。葛衣情是欲的象征,是一條牽扯“我”人生發展的重要力量,也是作品中貫穿始終的一條副線,她是周也壯成長途中最大的矛盾,外在是阻力也是動力,于內在,葛衣情是抗拒也是需求的標志。
阿清與小鳳凰,是另外兩位與“我”有關的女子,本來“我”也有機會與他們步入婚姻的殿堂。阿清是“我”在土匪逃難途中有救命之恩的女子,她身上帶著農家女孩特有的樸素自然,對于感情也是質樸扎實的追求,安頓生活生兒育女,周也壯本能逃避這樣的生活,他來自江湖,就注定在江湖飄泊,這樣一位女性在文本中更多是為了烘托呈現抗戰的殘酷時代背景而設置,客觀現實往往令人身不由己,最后她為“我”殉情,“我”一生心懷愧疚。老鳳凰的女兒,小鳳凰則是一位活潑單純的女孩,生活充滿了生機與希望。把她定位成周也壯的妹妹也許更為恰當,“我”更多得是以一位長輩的姿態在思考協助她的發展,“我們曾經有不少時間單獨在一起,可是小鳳凰始終是靠著她母親的一個影子,我似乎從來都沒有把她同她母親分離過”,在婚姻的道路上,“我”沒有選擇小鳳凰。
老江湖、穆胡子、老耿是在這一階段指點周也壯人生的重要精神導師。這里要重點一說穆胡子。他的年紀并不大,個子很高,他平常很少說話,但一發言往往滔滔不絕。他似乎有一個很清醒的頭腦,冷眼看著周圍的事情,愛吃則吃,愛盜則盜,土匪流浪的生活更是顛簸流離,不被世俗觀念所束縛,活得自我。小說最后,他在峨嵋山出了家,完成了人生的升華,帶有徐訏在作品中一貫善于塑造的流浪出世者的形象。
雖然直到最后他也未真正得到伴侶,但至少他看清了自己的愛情、行為的動機,“正如愛默生所說:’一個心靈也許沉思了若干年,可是所得到的自我了解還不如戀人的愛情在一天中所教給的多。‘只是,我們的成長小說中的愛情所教給主人公的,大多是夢的破碎和’長成‘后的心碎。”與蒼茫的宇宙相比,周也壯的一生何其渺小,然而“也許這樣的生命正是最值得紀錄的生命”,成長階段的情愛體驗在此告一段落。
。ㄋ模├夏陼r代的“澄明”
舵伯死了,“我”決定放棄繼承巨額的財產,同時精神成長之旅也走到了盡頭,在與紫裳、曇姨同游峨嵋山后,巧遇皈依佛門的穆胡子和當年救“我”一命的兩位高僧,我遂決意皈依佛門,長居峨嵋寫書,精神得到了涅盤。演戲、賣唱、盜竊、販毒、綁票、流浪、行騙、跳舞、賭錢、吸毒……從農村的樸實淳樸到大都市的豪華躁動,從土匪營到革命紅區,從上海的孤島到抗戰大后方,在極其豐富的一生后,周也壯看通透了人世,在故事開始時,周也壯曾做過這樣的心靈自白:“在流動的生命之中,一切的準備與計劃都會落空,重獲已失的東西總不是你所想要的,然而人是多么看重已失的東西呢?我不知道我生我知以前神和命運是怎么安排的了,在我生我知以后,我的生命就是這樣在追尋中浪費了”,一切已失的無法重獲,即得的絕不是已失的。“我感到充實而安詳,但我感到疲倦”,在峨眉山淡然靜默的風光中,“我”將進行靈魂的懺悔,得到永恒的平靜。故事劃上了句號。
此處的成長小說句法公式符號表示為:
A’和 A:流浪者周也壯變為出家者周也壯
引導者 B:穆胡子、紫裳
考驗 C:舵伯的財產
儀式 D:皈依佛門
這是找尋自我、身份和有意義的生活過程后,對于生命意義的終極追求,在成長小說中,通過那些有助于弄清楚任務成熟價值的經歷,主人公不僅得到了發展而且在此過程中還得到了普遍真理的啟示。
周也壯未再次回到紛紜的塵世而是選擇了出家為僧,最終完成了靈魂的解脫。佛教希冀去除因欲念而產生的愛恨煩惱,揭現出澄明的心靈,周也壯從人生偶然的體驗中徹悟了佛的無常觀:“人間無不變的愛,無不醒的夢,無常綠的草也無常開的花。人間無絕對的善惡,無清楚的愛恨。人間的是非摻雜著利害,真偽混淆著觀點。”身邊的友人死的死,瘋的瘋,“我”已不是本初的“我”,回首一生動蕩,只留深深的懺悔與靈魂的寧靜在心間,一切生命來自于生命之海而復歸于生命之海。
徐訏小說的一大特征在于取消線性情節的設置,淡化小說的時間概念,而將心理、環境等共時性細節進行放大、擴容,同樣,在成長教育小說中,時間概念的線性被消解,而演化成一個封閉的圓周,因為只有當它是圓周時,才能解釋為什么人類能代代相傳,為什么四季循環往復。然而既然一切皆會復歸于開始,生命存在的意義又在何處?海德格爾認為,“煩的根源就在于時間性,人從根本上說是一種時間的存在。在他看來,人不斷走向不可預知的未來,其惟一的可能性就是‘死亡',因此在時間之維中,人永遠處于’焦慮‘的’沉淪‘之中。”這趨向于虛無主義和人生悲劇的本源,在此處成長的意義在文本的表層被否定了,主人公一生追尋失去的東西,企圖得到些有價值有意義的成果,但在最后卻毫無物質性的收獲,正正如尼采宣稱“上帝死了”一樣,人生的信仰何在,一生庸庸碌碌追尋為何?周也壯皈依佛教對人生進行深刻的懺悔,希冀借此去除塵世的煩惱,減輕生命輪回的苦痛,超脫欲的罪行。在文本的背后,是成長小說主人公最后完成人生之旅的一個昭示,一系列故事發生后,主人公沒有在小說結尾留下一個“背影”的寫照作為開放式結尾,而是進行心理的回溯與總結,揭示了成長的結局,它不是任務或者程序的結束,而是在真正意義上引起了我們共同的思考。
周也壯漫長的一生起于白福的偶然死亡,造成了他流浪的客觀原因,幫助了他走出村莊;何老帶著紫裳偶然地接近了他與老江湖的戲船,他才有機會與紫裳發展了一段影響他一生的真摯愛情;因為葛衣情的安排,紫裳又在上海的戲臺上走紅,周也壯無奈選擇再度流浪;若沒有落難,就沒有販賣鴉片的日子,就不會遇到野鳳凰,而誰也不知,她竟是舵伯的初戀情人同時又為紫裳的母親;倘若當初周也壯選擇與舵伯一家去四川共享安寧的生活,也許人生就不會演化成最終悲涼的結局。
徐訏用復調的敘事模式,在外敘事——周也壯的人生流浪之旅走到盡頭時,內敘事——心理的發展也得到升華,探出了人生的真諦,有血有肉有生命的故事就是人生,有嘆息有低唱有笑有淚的人生就是故事。神使人創造故事,魔鬼使人創造謠言;故事發于愛,謠言發于恨。人生中充滿了未知與偶然,最后在時間的維度里一一消解。
三、徐訏及《江湖行》的研究價值
1961 年,香港上海印書館出版了徐訏的長篇小說《江湖行》。在此之前,這部小說已在香港受到了讀者和評論界的好評。
司馬長風認為:“《江湖行》尤為睥睨文壇,是其野心之作。”趙聰也說:“《江湖行》是他來港后的巨構。據說曾構思三年,又經過五年的寫作與修改,然后才定稿的。這部《江湖行》應是他的代表作,遠遠超過以前的《風蕭蕭》。”陳紀瀅則推崇它為“近二十年來的杰作”。而徐訏對它亦有偏愛,自稱:“我最喜歡《江湖行》。這部小說雖然缺點很多(原因是擱擱寫寫,不夠統一,連筆觸都不一致),但內容結實。”《江湖行》不僅對于徐訏個人的人生經歷和文學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而且還具有深遠的文學史意義。正如蕭輝楷所說:“《江湖行》是徐訏傾其畢生學問、經歷與見識寫成的,……足以反映現代中國全貌的史詩性偉大著作,這應該是確有資格成為徐訏代表作的。”
而徐訏本人,無疑是中國二十世紀文壇上一位不可多得的具有獨特魅力的作家,他的作品與郁達夫相比,文字間多了一份清新浪漫;與張愛玲相比,又平添獨特的哲思,氣度顯得更為遼遠;與施蟄存相比,更凸顯了知識分子的人生理想和精神追求。但是徐訏一直被某些文學史家看做是非主流作家,尤其是在 20 世紀 80 年代以前的文學史著作中。80 年代以后,隨著文學觀念以及文學史觀念的變革,徐訏的文學史價值越來越被大家所發現。我們把徐訏放置在二十世紀兩岸三地的現當代文學史框架中來加以考察,可以看到他對于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貢獻是多方面的:
其一,對比于五六十年代大陸文學創作的單一模式和“空白”景象,徐訏等移民作家在香港的創作無疑是同時代中國當代文學最有成就最值得珍視的部分,它們對整個當代中國文學的版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修補和充實。
其二,徐訏香港時期的創作完成了他個人創作的新發展與高潮,這與同時代大陸作家的“創作斷層”現象形成鮮明對比,這對研究中國作家的創作心態和文學生命力無疑極其有益。
其三,從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發展的完整線索看,徐訏等移民作家較好地在當代文學階段延續了國統區和五四精神傳統,而同時代的大陸文學則基本上割斷了與五四文學的血緣關系,只是片面地延展了延安文學的傳統。徐訏對于我們研究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精神發展線索,具有重要意義。
其四,徐訏廣泛涉獵美學、哲學、心理學、社會學等等,在藝術理論上的功力相當深厚,但徐訏同時又是一位極受歡迎的“暢銷作家”,他把抽象的現代主義浪漫化、具象化、大眾化了,真正實現了雅俗結合,這對于我們怎樣使艱深的文學理論 “走下神壇,融入民間”的研究探索,將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徐訏的作品是多元包容的,從外部看也許只看到了它的清麗,文字背后卻有著沉重的關于宇宙人性等的思考,徐訏本人為人和善,不善言語,卻在默默中堅守一份精神的信仰,不斷追問人生價值的存在方式,思索人生為人的意義,就如《江湖行》中的周也壯,他是痛苦的,因為他得不到理想中的完滿,他又很幸福,因他始終活得很有目的,也許清貧孤獨,卻不寂寞。我們不必剖析他,而只需站在遙遠的彼岸,關照他,解讀他,讓這位文壇“鬼才”早日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結語
“成長小說”的理念研究較新, 本文嘗試用它分析《江湖行》,在交互和動態的研究過程中更直觀地把握理論和文本之間的關系。同時它又是認識西方文學傳統和當代西方文學發展趨勢的重要環節,通過研究可以更好地了解西方文學,借以豐富自己的哲學、美學和文學素養。“成長小說”還有其重要的社會功用。由于《江湖行》帶有徐訏自傳性質,且時間跨度大,內涵豐富,對于理解分析個人成長中的自由與約束、騷動與自困、認識與認同、自然與教化、個人與社會、同伴關系、男女關系等問題,有很好的啟示教育作用。通過分析主人公成長之路的成功與挫折,探討怎樣的文本可以適合當代青少年進行閱讀,可以作為自我反省思考的中介,找尋更好的處理自我與社會的關系的方法,有助于他們身心健康發展,成長小說對于任何年齡階段的讀者,都有它獨特的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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